22.只有她最好
作者:
山石灰 更新:2025-10-06 17:02 字数:3808
凌珊回到教室才看到靳斯年昨晚发的信息,她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爽快答应下来。
[那我放学了就去找你。]
[(gt;_lt;)]
说起来,她好像还没有看过靳斯年正经练琴的样子,唯一印象深刻的也许是他初学前半年那难以入耳的小提琴技术。
当时他拉得小提琴实在是太难听,导致凌珊在偶尔清净时会觉得耳边依旧萦绕着那样的魔音。
凌珊看到课桌里装着奖金的红包,手指偷偷伸进去摸了摸。
可能是对于这次表彰迟来的欣喜与满足,这奖金数着数着,她非常突然地想为靳斯年准备一份礼物。
毕竟他这次考试也进步了很多,而且今天退场的时候总觉得他心情很不好。
虽然他看上去一直都是不太在乎成绩的样子,可凌珊总觉得,如果能夸夸他,也许他就不会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了。
她对小提琴这类高雅的艺术一窍不通,只有趁着课间用手机带关键词搜索,最后决定去离学校两站路外的琴行买一块松香——据说是一种可以让小提琴音色变得更好听的常用工具。
凌珊下课后跑得飞快,骑着自行车一会儿就没了影。今晚是个难得清凉的夏夜,她在蝉鸣声的催促中加速赶到了琴行。
“你好,我想买一块……嗯……松香?”
她对小提琴相关的名词仍旧生疏,说出口时还有点不好意思,“要买五百块左右,质量比较好的那种。”
琴行的人可能从凌珊拘束的发音看出她是外行,便笑着问,“要送人吗?”
“……嗯。”
凌珊尴尬地挠头坦白,“我想挑一个好一点的,但是实在看不明白。”
她虽然不了解,但总觉得这类消耗品的价格是没有上限的,只要有钱,多贵的都能给造出来。可她的奖金只有几百块,估计最后买来很大概率属于是心意大于价值。
不过她一想到靳斯年收到礼物后可能出现的表情就觉得满足——或许会有些惊讶,但总之应该是开心的——他心情好的时候和别人有点不一样,越开心反而越皱眉,但是眼神又很温柔,被人发现的时候会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然后低头用刘海挡住眉眼,这种时候凌珊通常会选择去逗逗他。
“松香哪有那么贵,百来块都能买到足够用的啦,但是如果你想买稍微贵点的……。”
那人边说边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块松香,双手捧着展示给凌珊看,“喏,这个怎么样?”
这块松香被一块灰色软布包裹,从中间轻轻束住,在装饰性的搭扣后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变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布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精美的装饰品。
“进口松香,之前我们这边的学生也总是买呢。”
凌珊被说得心动,看着这样的包装觉得也挺适合送人,她看了眼时间,估摸着靳斯年已经开始练琴,为了不浪费时间便果断应下,“那就拿这个。”
她急急忙忙又回了学校,找到教室的时候靳斯年也才刚刚放下包,正准备开始做一些练琴之前的准备工作。
“我可以进来吗?”
凌珊礼貌地敲敲门,待他望过来的时候挤眉弄眼做出搞怪的表情,嘴上仍规矩询问着。
“嗯。”
靳斯年情绪不高,但即使是一整天低落又不安的负面情绪将他啃食到止不住胡思乱想,在看到凌珊专注地看着自己时还是终于放松下来。
他帮凌珊搬了把凳子,就放在自己的旁边,又被凌珊拖拉着摆远了点。
“坐那么近干什么,我怕你手肘打到我脑袋。”凌珊眼珠到处乱转,想着怎么才能把话题引到刚刚买的礼物上,又觉得自己刚刚习惯性说出口的拒绝很生硬,补充道,“而且坐太近了,我得仰着头才能看到你拉琴的样子。”
凌珊找了个左手边的角落准备坐下,却被靳斯年犹豫着叫住,“……你能不能坐在右边?”
“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靳斯年不太明显地把自己的右手腕往自己胸前收了收,而后又装作调整弓弦的样子,几乎要背对过去。
凌珊没有发现他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嘴上这样问着,但还是配合地又吭哧吭哧把凳子搬去了他的右手边,还笑着说,“哦,我知道了,坐在右边才能看到脸,刚刚是背对的啊,是我外行啦。”
凌珊不太想一直没话找话打扰他正常的练琴,于是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用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从唇缝中挤出催促,“那你快练你的,别看我。”
靳斯年手心有些出汗,他既紧张又期待,反而不太敢匆忙开始,像是故意要拖延时间一样准备给弓毛上点松香。
他的这一举动让凌珊一激灵,猛地站起来,掏兜的手晃荡了几下才抓到口袋里的东西,“对、对了,我给你买了个小礼物!”
明明买礼物的时候还在想着靳斯年会是什么表情,现在拿出来的时候凌珊却都不敢抬头。她开始微微出汗,甚至有些怕自己微烫的手心要把自己挑选来的松香融化了一样,赶紧换了个方式,用指尖把它捏住。
这种时候她突然想起靳斯年以前送给她的那些东西,那些打折促销又格外好用的各种小物件。原来无缘无故给好朋友送礼物是这样忐忑的心情,这下她终于感同身受了。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不用。”
“放着也挺好看的,不是吗?”
她说话语速突然变快,给送出礼物后所有可能的结果都找了个合理的退路,又不死心给他展示了一下,像最敬业的推销员一样,“你看这个搭扣,是不是很漂亮,跟小挂件似的。”
凌珊应该是紧张,站起来的时候跨了一大步,又离靳斯年很近了。她眼神中带着期待,倒也不是别的意思,可能只是想要靳斯年因为这份礼物而开心起来,所以很急迫、很渴望。
靳斯年知道自己应该低头去看看她手掌心里那块包装很精美的松香,及时给出一些能让她放下心来的反应,可凌珊实在是离他太近了,他没有办法略过她那么好看的、湿漉漉的眼睛,然后去看除她以外的东西。他总是做不到,只要凌珊出现,他就只能看到凌珊。
这是手帐说的月度奖励吗?他晕晕乎乎想。
是凌珊自己想要送的吗?是“手帐”设定的一环吗?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会买下这个东西,然后如此突兀地做出送礼物的这个行为呢?
他没有用很长时间就悲观地下了判断,也许是“手帐”在控制凌珊的大脑,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份礼物,因为不是她想买,而是手帐为了这份“月度奖励”而让她“想买”。
即便如此,他还是开心得想要流眼泪。
“那我现在用用看,正好要擦了。”
他小心接过那块琥珀色半透明的松香,认认真真地擦在弓毛上,给凌珊拉了首简单又轻快的曲子。
“好听!”
凌珊很捧场,一边小幅度鼓掌一边晃凳子,正想再夸一句时背后门被人突然打开。
“怎么练这么简单的曲子,我给你的谱带了吗?”
凌珊回头,看到一位皱着眉的女人,拿着厚厚的资料,背着琴包气势汹汹走了进来,这种专业的氛围一看就是靳斯年的小提琴老师。
“你没说练琴有老师在的呀。”
她急忙小声询问,对自己打扰了他们原定的课程非常愧疚,转身把自己的凳子挪得更远,还找了个没人用的旧桌子,装出要学习的样子,生怕引火烧身。
其实靳斯年也没想到私教老师今天会过来,想来可能是母亲把他的课表和练琴安排发了过去,一来二去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谈妥了之后的私教安排。
“上周给你的谱子有练习吗?”
老师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问他要结果,靳斯年犹豫着点头,瞟了一眼彻底背对自己开始看书的凌珊,也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开始投入练琴之中。
他这次拉的曲子比刚刚凌珊听到的复杂了许多,凌珊除了觉得好听之外也听不出个所以然,但听着那位老师严厉地纠正他的细节,也不敢贸然回头打乱他们的节奏,只当她是来等靳斯年一起放学回家的,开始一边刷题一边补笔记。
“请问凌珊在这间教室吗?”
一曲完毕,靳斯年擦了擦头上的汗,局促地等待老师的下一轮批评,正巧看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顾行之,张口就是找凌珊。
“不在。”
“我在,怎么了?”
他的声音被凌珊盖住,手上不自觉用力,小提琴发出如同噪音一样的刺响,引得老师再度皱眉。
靳斯年看着凌珊像是如释重负一样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呼吸都变重了些。
他们为什么变成了能私下喊名字的关系,之前还不是这样的,发生了什么,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吗?
“你今天高音怎么这么涩,换松香了?”
他妈妈找的这位私教是很厉害的小提琴手,她敏锐地察觉到靳斯年的琴音变得不如以往般油润洪亮,“之前那块用得好好的,怎么要换?我是不是说过,不要随便换已经磨合好的工具?”
他极少去反驳长辈、老师,这次也应该如此。可那是凌珊送的,而凌珊此时又被顾行之叫到门外,他思绪混乱,无法正常回应老师的质问,只能不停说,“我觉得这个很好。”
“很好?那你再拉一下G弦。”
老师也是个犟脾气,偏要让靳斯年认错不可,反反复复让他拉她认为不如以往音色的把位,完成一遍就问一次,“你还听不出区别?这很好吗?”
“这个更好。”
“再说一遍?”
“……这个更好。”
“你耳朵聋了?还是叛逆期到了?”
“……”
他说到最后都有些颤抖了,老师看着他委屈的表情,叹了口气,“别人送的?不舍得换回来?”
“……那你先用着吧,之后正式场合必须换回来,这是对你自己负责,我没有义务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教学时间。”
靳斯年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任何回应,只在凌珊带着笑意重新走进教室的时候低低说了句什么,连站在旁边的老师都没太听清,权当是一句自言自语。
“……只有她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