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x境迁
作者:白白白      更新:2025-10-25 15:32      字数:7836
  乌奇奇对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不多,所以那些刻在脑海中的格外清晰。
  她穿过幽静街道,曾挂着Hestia的木牌换成了新字号,颜色比旧招牌更亮。她宁转黄铜把手时还担心是记错了地方。好在老板解释Hestia早在两个月前搬走了,新的营业地点估计上网一搜便知。
  乌奇奇无心强求,挑了一张靠窗的小桌,和老板聊起在Hestia用餐的经历,脑海中那团黑雾又浮起,吞噬了画面一角,像把颜色抽空。
  她坐在寒风猎猎的海边,天气过冷,无人在水中玩耍,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和她一样坐在沙滩上,看海岸线在燃烧,暗橙色的太阳就要落下。
  风帮她把报纸一页页地翻开。
  这份是上周在俄国买的,1994年1月1日总统回老家与亲人团聚;当夜天降异象,首都燃起比白昼更耀眼的烈阳。评论称之为吉兆,俄国将入盛世。
  离开俄国,其他国家的报纸并不在意此事,甚至是拐弯抹角嘲讽俄国媒体没的写了。
  她所在的这国正以信仰之名为疆土而战,新年也没停火。百年旧仇已是日常,本国报纸把战事挪到风吹几阵才翻到的页码,关键词是领先、繁荣与征兵广告,呼吁人们要为信仰和正义而战。
  风吹乱发丝。她蹲在沙滩看寄居蟹互相抢壳。明明各有其居,仍不满足。身子与欲望一并长大,要多大的房子才能安放?
  她递给它们喝空的300毫升可乐瓶,看一方扭着屁股哧溜钻入塑料瓶,另一只则捡了对方嫌弃的旧贝壳。两只甲壳类一并沉入沙里,暂时停火。
  入夜,一座座别墅灯光亮起,这是引人类相争的一粒粒贝壳。有些闲置着,是叫做度假房的高级贝壳。
  乌奇奇搭建的沙堡被海浪冲走,堡垒和塔尖最后坍塌。她笑看两种感知不到的元素彼此追赶对方,沙与水,无法融为一体却总结伴出现,驱逐对方。
  她庆幸自己未曾需要参与贝壳争夺战,有实力露天而眠,有财力四处漂泊,随遇而安,多自在。
  然而,房子所代表的是家,而家这个字的温度……
  沿海行走,她裹紧外套。回不去了。不论是师傅的,还是和小智他们的。
  海边有房车公园,她隐约想起自己曾驾驶一辆废弃的房车,穿越崎岖山脉和金色沙漠。
  胸口骤然一疼,像被线绳猛拽。黑雾又围了上来。待这股浪潮退去,她捂着胸口,喉中尝到某种甜味。余香萦绕心口,让她最最讨厌的疼痛感变得没那么难受。
  一台房车好贵,也不方便。她决定照旧,买个背包乘风徒步而行。目的地暂定卡金,她摊开崭新的世界地图,在冯爷爷推荐的煎饼摊大致位置画个叉,宝藏就在那!
  乌奇奇很快来到一堵高墙前,她兴高采烈问守卫这是否是耶路撒冷着名的哭墙,对方把她当成疯子赶走。
  “原来是边境啊。”她不好意思吐吐舌头。
  轻而易举翻墙入内,一墙之隔,飞舞的旗帜变了色,举枪站岗的士兵更多。
  眺望远方,建筑风格乍一看没太大区别,都是沙漠中的城市。她喜欢沙漠,只是失去召之即来的水源,口干舌燥是个问题,轻则裂唇,重则做干尸……好在她有个五公升的水壶!
  她穿白裙、背大包,走进城里显得格格不入。她入乡随俗裹上女子头巾,却被士兵喝止,此地禁蒙面。她摘下,立刻又被几位本地人指责不知检点,裙子太短。各执一词,人人急着评判她的外貌衣装,却没人愿意和她谈话。她挠挠头,不再打扰,迈大步离开。
  人类比小螃蟹更复杂,不止为漂亮壳子开战,还要为肉眼不可见的信念。也不是全然不可见:他们用衣装遮住相似的裸体,借着装声明身份,于是误解不懂穿规矩的乌奇奇。
  爬上山丘,她身侧是一群咩叫的瘦羊。坡下是搭建在荒地上的村落与一台推土机。黄土飞扬,村民与士兵围在一起,手脚并用、口水横飞。
  乌奇奇问丢石子的牧羊童:“他们在做什么?”
  牧童狠狠抛出石子。“又来赶我们走咯。”
  乌奇奇歪头,看奇怪的两足寄居蟹操着金属大钳子夹毁对方的贝壳。她席地坐下,从包里掏出三明治,掰一角递去,问牧童要不要。
  牧童看了她两眼,从挎包里掏出纸包着的黑色酥饼,说:“我有。”
  蓝天白云,优哉游哉。推土机铲平几座房,带着尾气味撤走。
  再次路过她,牧童思索后,问:“你还在这啊。要不要来我家?我爸爸和你一样,很好客。”
  于是乌奇奇跟着羊群下了山。
  牧童的父亲果然热情:一面清理倒塌的墙垣,一面用带重口音的通用语同她念叨,又招呼妻子去生火煮饭。牧童去追跑走的鸡。乌奇奇和他们一起从瓦砾里拖出沙发,拼凑碎裂的油画与首饰盒。她用裙摆擦去画框上的灰尘。
  人生对她来说真是再简单不过。坏了的,花点精神复原就是。
  她佩服这座村落里叫钉子户的人,死死钉在这里,拒绝把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园拱手让人。推倒就借住邻居家。毁了的,花点时间,擦干眼泪,一起用脏手重新搭建就是。
  第二天,村民们醒来,发现房屋完好如初,震惊到无言以对。
  乌奇奇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端碗吃早饭看报。换了个地方,却是熟悉的字眼,相似的报道,落款不同,但让人怀疑,其实他们有所不同吗?本质上不都是在追求自己所谓的信仰,正义,认为自己选择的道路更好,甚至是值得去伤害他人也要坚定追逐的。他们同时还要互相畏惧憎恨彼此,是在怕自己选错吗?
  如果世上真有真理就好了,岂不容易得多?
  她连回忆都分不清真假,记不牢,她恐怕是离真理最远的人。她也根本没他们的决心,她只想去吃煎饼油条。
  新的一天,士兵们重新抵达,拿出纸张,宣布他们来执法,驱赶她离开。牧童爸爸也焦虑地劝她赶紧让开,不要受伤。
  执谁的法呢,乌奇奇看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不懂当中的弯弯绕绕,寄居蟹打架不需合理化自己,人类要把话说圆了再动手,果然更复杂。
  “不急,今天天气多好,吃完早饭再说。”乌奇奇问士兵:“要一起吃吗?”
  “你在嘲讽我们?”指挥官冷着脸下令要震慑她,士兵却报道机械出了故障。他们只好干瞪眼,汇报上面,等维修工。
  用完早饭,她走上大路,双手插兜,电流如细蛇从掌心散开,路边行驶的几台军车与推土机的仪表盘一盏盏暗下,发动机冒着烟停摆。
  她走过下一道边境,再下一道。差不多的构造,长墙、哨卡、对立的口号、摩擦的政治。
  我说我的家从这里开始,你说明明是从这里开始。小朋友们用粉笔在地上画出弯弯曲曲的线条,彼此不服气,大打出手。
  乌奇奇遇见了钉子户的反义词,这些人不惜送命也要离开被战火摧毁到破破烂烂的家乡,为下一代谋更好的生活。
  和这帮人住在帐篷里,乌奇奇捧着方便面吸溜,问他们要不要和自己去卡金。
  “卡金?那边是生活好,但是界限森严,而且他们也在驱逐穆森林,老把我们辛格当成他们。不如往欧洲走。”
  “我听说现在欧洲也不好留,被发现了,会被关进集中营,要么饿死要么送回来。”
  “不至于吧?我是听说那边富到会把多余的牛奶倒掉,还给免费宿舍和活计。”
  “能这么好吗?我不信。我家和欧梅得关系不错,我们已经买了去大洋洲的船票,上岸了他还有打黑工的地方介绍。如果你们有需要,他应该还能挤下几个人。”
  “我们买不起,我听阿里说埃及那边有个新地方,什么人都收,更近,票也便宜。”
  “是吗?我去问问阿里。我已经有两个孩子被炸死了,这次说什么也要保住女儿。”
  “没问题,明天我带你去。”
  “申请萨合达难民呢——”
  “你这话一听就是傻不拉几的高知分子,你咋不说等国际救援呢。当然要先闯过去再申请啊,傻傻等,谁帮你?”
  大家轰然而笑,又静下来。
  乌奇奇往吃干净的泡面杯里加了热水,喝完汤,把随身携带的现金全部给了他们,而他们道着谢,又把钱重新分给买不起票的人。
  她要去卡金,便和偷渡去大洋洲的一伙结伴横穿亚洲。
  头蛇欧梅得雇了三名退役特种兵,穿越凶险战区。几乎用不着她出手,难怪票价不菲。
  乌奇奇第一次出手,特种军人见识到她随手停下炮弹的超能力,问她是不是猎人。
  “我算是猎协交情挺深吧?毕竟做了这么久通缉犯啊哈哈哈。”
  欧梅得听到开心啊,此人挂着通缉令活蹦乱跳,超能实力让特种兵甘拜下风,却甘愿来做免费苦力!并且乌奇奇简单养活,连工资都不需要给,只要一口饭,一瓶酒,聊嗨了就行。捡到宝了!
  弃车而行,徒步穿越热带雨林,乌奇奇再次感叹生活对她而言多轻而易举。如果生活是游戏,她玩的难度是开启作弊器般的简单,身边这些人则是地狱模式。
  她替年轻夫妻一手抱一个孩子,健步如飞,有闲心玩飞飞和举高高(哥哥木讷没反应,妹妹嗷嗷哭);而那些习惯干燥的普通人连潮热都难以适应,更别提泥里蚂蟥,浸泡的鞋袜。但谁也不抱怨,坚强咬着牙走到中暑晕倒,乌奇奇再将人扛起来。
  乌奇奇觉得自己的确是个超人,明明是个爱睡觉的懒虫,现在却精力无穷不怎么需要睡觉。
  她自告奋勇守夜,后来欧梅得意识到不能完全信任她,因为她可能大半夜被野兽的嚎叫吸引走,还把人小孩抱走,说带他们去玩,隔天想起来自己还在跟着大部队,把孩子抱回给吓个半死的父母。欧梅得不敢数落这位免费打工的高人。
  离开了战地和雨林,不会有人再危害他们,军人们的用武之地便告一段落。
  乌奇奇喜欢陪孩子,就和他们一行人暂住寺庙歇脚。
  清晨钟声沉稳。
  一大早,欧梅得得知掌管通行的集团正处于一片混乱中,不,是各个帮派陷入了混乱。去年金三角毒枭势力因为两位赏金猎人而大洗牌,如今一切还未重归平静,昨夜多处仓库被火袭,可想而知经济损失多惨重。
  那个,其中一个赏金猎人叫什么来着,仔细想想有点耳熟……他找出去年黑道发布的追杀令,手一哆嗦,眼前一黑,差点尖叫出声。
  他吓得吞了四片止痛药,等心脏平复后,走出房间。
  那位疑似罪魁祸首的人正抱着妹妹,坐在台阶上,把腮搭在妹妹头顶,入迷地看扫地僧,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摆动扫把,整理尘埃。
  他能去黑帮那儿举告她吗?!能吗能吗?不可能啊!此人敢嚣张和黑道作对,他两边都惹不起啊!
  欧梅得酝酿了好久,开不了口,腿一软,扑通跪倒。“姐,祖宗……求您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啊?什么情况?”乌奇奇一脸茫然。
  明白前因后果,乌奇奇举手立誓对欧梅得保证自己不会惹事,她已经答应了小穆罕默德,要把他和妹妹一路护送到海边。
  欧梅得欲哭无泪,这不是捡到宝了,这是被瘟神缠身了!!
  他提心吊胆等了三天,这期间乌奇奇失踪,上边也终于放行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抓了,想到那个活泼的小姑娘落到黑道手里的遭遇,他黯然伤神。
  离开金三角,进入越南国土,此女子又若无其事闪亮登场,把大笔珠宝给了欧梅得。这是打劫了谁,携款潜逃?
  欧梅得脖子上挂了几串沉重的金链子,他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可能是麻木吧。
  然后,当乌奇奇决定跟他们坐小渔船先去大洋洲溜达一圈,欧梅得对于她的肆意妄为毫无波澜,下意识递给她救生衣,又收回,打开发动机。“上船吧,祖宗。”
  “嘻嘻,我来保驾护航,让航行一帆风顺!”乌奇奇跳上船,把妹妹抱怀中。
  “我们又没有帆,你那个什么大风法术对我们没用。”欧梅得吐槽,自暴自弃,完全不在意乌奇奇有多强悍。
  “那我去当船头的美人像。”她搔首弄姿。
  “就你?!船会沉的。”
  “嗯?那我去做个发动机?卟噜卟噜卟噜。”乌奇奇在水中推动小船,装作一条鱼吐泡泡。
  “你这是在浪费体力……”单手驾船的欧梅得无语。
  “她就是个精力无穷的孩子,让她玩够了才行。”妈妈搂着哥哥穆罕默德掩嘴笑。
  ————
  是夜,繁星璀璨,桅杆灯光划破海雾,有螺旋桨声靠近。
  欧梅得叫她:“祖宗,醒醒。”
  乌奇奇鼻涕泡炸开。“哦!开工了。到我上场了?”
  “别,你一个人保护不了我们这么多人。我航行从不雇打手就是因为反抗才会惹事。何况……这船看着不是海警,也不像海贼。”
  “我们的确不是。”甲板上的男人逆着航行灯,肩宽体阔,手搭护栏,拖着一只比人还高大的烟斗,闷闷吐出一团白雾,问:“难民?”
  浪花把小船颠得起伏,欧梅得借灯光看清对方船侧黑红色的XX标识,那是……!他站直身子,本能遮住乌奇奇,沉着气说:“是,还请猎人大人高抬贵手,不要举发我们,大家只是乱世求生的普通人。”
  “我也不是什么大人。只是个对海兽感兴趣的人罢了。”男人深深吸了口烟,提醒道:“你们再沿目前航线走,就会进入巡逻队的雷达区。”
  欧梅得点头鞠躬。“谢谢您!我会调整。”
  男人摆摆手,像是在同时说不足挂齿和道别,又像在和自家船员打继续前行的手势。
  “请等等!”乌奇奇从欧梅得身后探头叫出声:“请问,你认识一位叫做莫老六的海兽猎人吗?”
  “不认识。”
  哎,果然没可能那么巧吧。
  “但我叫莫老五。”
  “好可惜。差了一个字,我还以为是拿酷戮和秀托的师傅,你有弟弟吗?”
  “没有,但是挺神奇的,我正好有俩弟子,叫拿酷戮和秀托。”
  俩人各自叹息,感叹世界的奇妙。
  欧梅得替他们急疯了。“祖宗哎,有没有可能是您记错名字了!”
  “啊?!哦哦哦!!!确实啊!!”乌奇奇兴奋地差点栽下船。
  “哦哦!!!你认识那俩小子啊!”莫老五兜住了兴奋地险些脱手的大烟斗。“他俩最近怎么样?!”
  “很好!应该。我几个月前跟他们在撒哈拉分别的!他们在研究和保护小沙!”
  “小沙是什么?!”
  欧梅得头又开始嗡嗡疼,牙也疼,止痛药呢?“祖宗,您俩能不喊吗?我瞅着这距离也没多远,你们实力果然强悍,这音量,我担心会引来海警,甚至海啸。”
  乌奇奇羞愧难当。“抱歉哈,突然见到熟人,太激动了。”
  莫老五也低头。“我也是,太激动,真对不住。你们趁夜赶路为好。”
  “您们太客气了。好的,那我们出发了。”欧梅得咽口水。传闻最强人类代表的职业猎人,和想象中的形象……相差甚远。
  乌奇奇依依不舍说再见。
  莫老五又在招手,这次说:“嗯,小姑娘,你不过来?”
  原本欧梅得担心她的悬赏,发觉是她的熟人,欧梅得扶着船舵,难得露出轻快笑意:“就是,还不走吗?你陪我们够久了,剩下的行程交给我。”
  “呜呜……那大家要保重啊!”乌奇奇脚下一弹,张开双臂要拥抱。
  “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欧梅得抬手阻挡。
  乌奇奇和同行众人抱拳作别,一跃登上莫老五的考察船。
  小穆罕默德望着月色下的她,攥拳立誓:“我长大以后要和乌姐姐一样,做个通缉犯!”
  众人倒地。
  “这孩子,说什么呢!”妈妈大惊失色捂住他嘴。“猎人先生,别听他瞎说,乌奇奇是个好孩子,一路上帮了我们许多!”
  莫老五却捂着脸大笑:“哈哈哈,通缉犯,和偷渡难民,算不算很搭?放心,能和我弟子玩得来的,一定是没坏心眼儿的好孩子。”
  欧梅得又倒地,抽搐两下。猎协的通缉令这么没存在感吗……和想象中的也相差甚远……
  “姐姐……”行程中不曾说话的女孩声音细蚊蚋。“不要死。”
  “……好。你也是。”
  两艘船在茫茫大海上分别向远方驶去。乌奇奇站在护杆上大喊:“大家要找到贝壳啊!”
  莫老五迎她上船,问她贝壳是什么意思。
  他没急着问徒弟近况,而是抽着大烟斗,乐意听她讲一路从战地颠沛流离的见闻。听完良久不语。
  乌奇奇分明看到夹鼻墨镜下流出两行泪。她恍然。“哦,这就是为什么半夜要带墨镜遮眼睛吗。”
  “我才没哭!”年近四十的男人鼻头耸动,用力擦脸,过大的臂肌爆起。那歪扭的大鼻子就像是常年擦眼泪,擦歪了的。
  “没事呀,想哭就哭嘛。我一直很喜欢拿酷戮和秀托感情充沛这一点,原来莫师傅教出来的,你一定是个很可靠,值得依赖的人。你知道吗,我从没见过默罕默德哭过,那么小小的人,已经不相信眼泪。而妹妹却是个不被抱在怀里就融化成小泪人的孩子,好像世上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整个世界就是个操蛋的垃圾场。所以我讨厌内陆。就这样一直飘在海上,和动物作伴吧。抽烟么。”
  “不抽。有酒吗?”
  大半夜,船员们纷纷用力捂耳,挡住两人的放声嚎哭。
  白天,还没开舱门,他们就听到甲板传来二人的豪迈大笑。
  ————
  住在海上,摇摇晃晃半年过去,乌奇奇被太阳烤成小煤炭。
  莫老五对于她的好奇心从不吝啬,把毕生所知的海洋生物知识,海兽习性、洋流脾气、潮道暗涌,传授与她;讨论时又把她当同辈,彼此启发。
  乌奇奇也不保留,勤勤恳恳,和船员同吃同住;活力无限,接手那些最危险的考察工作;飞天入海,和盗猎者大打出手。
  通过她和动物沟通,科研队因此收回一堆珍贵资料。当中也有船员正在修炼念能力,他们不是天才,多年以来进步缓慢,正因如此,才有时间慢慢打磨符合心意的能力。有乌奇奇做榜样,有两位决定要开发与动物沟通的能力。
  她更喜欢莫老五的大烟枪能力【紫烟机兵队】,能操纵烟雾变成任何东西。
  乌奇奇拜托他用软绵绵的烟雾捏成各种可爱抱枕,搂着陪睡。
  她躺在吊床上摇晃,跟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的莫老五聊小精灵,形容皮卡丘、鲤鱼王等等的长相。莫老五叭叭吸烟,皱着眉吐出来,乌奇奇再告诉他哪里需要修改,尾巴要像闪电一样,宽一点!这只眼神要再憨厚一点!直到她心满意足,统统搂在怀里——啊啊太幸福了!!
  船员笑话莫老五是个女儿奴,把念能力当玩具,属实宠她上天了。而且这个厌恶打理人际关系的人竟然为了乌奇奇联系了猎协,动用人脉,撤销了她的悬赏。
  莫老五也不解释,推高墨镜,顾着抽烟。
  创意无限的他还是被乌奇奇越来越过分的要求打败,她居然理直气壮要一个大屌帅哥!?小姑娘荤话怎么比水手还过分啊,有没有羞耻心啊!不过,咳咳,他倒是理解,远航的水手最大的需求不就是那啥。
  问题是,得知他的能力还能这么用,不要脸的船员们纷纷前来定制烟雾性爱娃娃。直到莫老五拿烟斗把他们,包括乌奇奇在内,噼里啪啦揍了一通丢进海里喂鲨鱼。
  半年不上岸,脚踩陆地,人还在摇。
  回岸补充物资,莫老五在海津港口拿烟斗点点她头顶。“行了,小祖宗,你把我这船队搞得乌烟瘴气的。赶紧去买你的蛋饼油条吧,过了这么久还不得发霉?”
  乌奇奇才没他矜持,直接将他扑倒抱住。“呜呜呜,这段日子谢谢爸爸!”
  “噗——咳咳咳!”有她在莫老五经常被自己的烟呛到。“别乱叫,等你嫁了我家徒弟再说!”
  船员们拎着乌奇奇的背包将她扒下,再拖走他们的考察队长。“散了散了,你们俩哭起来没完没了。再见,大乌贼!记得明年去考猎人证,办个电话,等黑暗海域的魔兽有了下文,队长好联系你。”
  ————
  九月的京城,春风里有花气。正好穿白裙。
  窄小古朴的胡同隐藏在宽大笔直的马路附近,不留神就会错过。门匾上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写着‘棋缘社’。
  乌奇奇折好地图收起,提着两份打包的蛋饼油条,推开深棕木门,跨过门槛。淡雅的茶香与旧棋谱的纸味扑面而来。
  “冯爷爷!”她叫道,看见中山装老人旁对弈的年轻男人,一愣。“是你?梦中小猪!”
  男子抬起琥珀色的眼,摸摸几日忘记刮的胡茬,神情懒散而清明。“真巧,是你啊,十号。”
  她把背包往墙角一放,不解地重复:“十号?”
  “嗜好哭鼻子的丫头。”金·富力士回得从容,指间黑子清脆落在棋盘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