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思考片刻，在心中先试探性地开口询问情慾系统，「系统，西蒙．维汉是目标对象吗？」
  系统沉默了数秒，然后才用一贯冷静的语调回应。
  【尚未达成确认条件，无法提供目标资格判定。】
  ──果然，没有正面回答。
  张静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皱了下眉，既然系统拒绝给答案，那她就自己找出结论。
  她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等待提示，若想知道他是否是目标，就得靠自己接近他、一步步观察，直到得出确切答案。
  而她更清楚，第一步不能从挑逗或曖昧开始。
  那样不仅太过冒进，也过于明示目的，容易让对方本能地提高警觉。她需要的是一个看似合理、制度允许、能自然靠近的接触方式。
  一个对学生会长来说无从拒绝的名目。
  她沉默地看着手环萤幕熄灭，指尖轻敲着膝盖，脑中却开始回放起与伊洛亚里发生共鸣的那段经歷。
  情慾系统第一次明确确认目标对象，是在她与对方发生精神共鸣后，还加上了某种程度的肢体碰触──指尖的抚慰、意识的贴近……
  需要那种微妙而不明言的亲密行为。
  单靠接近显然是不够的。
  系统的判定条件远比她一开始想像得还要更「积极」，至少要有精神力的碰触再加上身体层面的互动，才能达成它所谓的确认条件。只是那就像是一种暗示，一种身体主动的「勾引」。
  张静不喜欢这个词。
  但她不能否认，情慾系统的规则逼迫她必须以那样的方式去获取答案。
  若想确认西蒙是否为目标对象，她就必须靠得更近──比言语更近，比眼神更近。近到精神可以触碰，近到对方的皮肤会对她的接近產生反应。
  她不是不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张静自己会主动选择的方式，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刻意诱惑谁的人，更别说西蒙是那种擅长维持距离的圆滑人物，要让他產生明显的情绪波动，本就不容易。
  但她没有其他路可走。
  她会掌握时机，也会掌握分寸。不是讨好、不是献媚，而是针对系统所需条件所做的精准试探。
  为了返乡，为了确保下一步不是虚耗，她会主动出击──就算那一步，走得有点脏。
  ※※※※※
  课程刚结束，教室里的人声逐渐散去。
  张静仍坐在原位，神色沉思，脑中盘旋着各种可能与西蒙接触的方式。
  就在这时，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周围，张静在对方靠近到身前时才注意到，是从昨晚就不见人影的伊利札。他走得无声，动作一如往常温和克制，手中拿着一小片透明贴片。
  「这个，贴一下比较好。」他在她座位旁停下脚步，语气轻柔，视线却颇为认真。
  张静接过那片贴片，微愣，「信息素遮蔽贴？」
  这是一种半透明的感应贴片，可黏贴于颈侧或手腕等处，主要作用是用来中和或隐蔽残留的信息素痕跡，是雷亚特校内针对突发外洩情况所设的应急物资之一，通常是在抚慰员被军校生们临时标记时才用使用的。
  她眉头微蹙，低头轻嗅自己，却没有闻出什么异常──她的信息素感知一向迟钝，甚至可说是几近无感。
  伊利札察觉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我进教室时注意到，其他Omega抚慰员似乎都在刻意离你远一点……刚好听到有人小声说，你身上有残留的S级Alpha信息素味道，对她们来说过于刺激。」
  他停顿了下，才又继续说着，「虽然抑制颈环可以阻断你自身的信息素外洩，但若对方的信息素浓度过强，或残留在表层皮肤，还是可能让别人察觉。」
  张静这才想起昨晚与伊洛亚里那一场──虽然两人没有真正交合，但那股信息素浓度的确在事后难以完全散去。
  她垂下眼睫，「你是闻到了？」
  伊利札只摇头，「我是Beta，感知不到气味。不过我看得出气氛不太对……这种情况用遮蔽贴处理会比较妥当。」
  他语气平静，不多解释什么，却像总能恰好踩在她需要的那个节点上。
  「来，我帮你贴。」伊利札伸出手，语气平稳中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柔和。
  他的手指触及她颈侧时，那样轻柔，像是经过反覆衡量后的触碰，既不逾矩，也不显突兀。
  贴片紧贴在她项圈旁的皮肤，透明薄膜与她白皙肌肤几乎融为一体。
  他的指腹缓缓划过贴片边缘，像是在确认是否服贴。
  这种细緻的贴合动作，不应该会让她心跳加快。
  但张静还是忍不住轻皱眉头，是因为颈后的神经太敏感？还是因为……他的气息近得异常？
  她偏过头避开那份靠近，语气如常，「我自己来也可以。」
  「……嗯，抱歉。」他手指一顿，退开了一步。
  语气依旧温和，嗓音却比平常更低了半分。
  张静下意识侧眼看他一眼，正巧撞上伊利札垂下眼睫的瞬间，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没有明显情绪，却在那片刻沉默中藏着细微的……炙热与悸动。
  她没有追问，只是重新拉整制服领口，将项圈边的贴片藏得更妥当些。这时她才注意到，伊利札竟比平常靠得更近，像是无意识地贴近她周围的气场。
  ——有点不寻常。
  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就像某种尚未觉醒的感情，在她没注意的缝隙中，微微发酵。
  ※※※※※
  张静与伊利札从训练区走出来，他们刚结束一场例行精神力训练。
  沉默地整理着个人终端，张静正将最新数据同步至手环，动作一贯俐落，而伊利札则走在她身侧，手中拿着刚匯出的报告摘要，语气平稳地提点与说明几句精神力变化的细节。
  他们气氛平静，节奏自然，没有多馀对话，却流露出一种似乎已经长期协作后的默契熟稔。
  两人正准备沿侧廊离开训练栋时，天色已转为昏黄，空阔的走廊空气中仍残留着微弱的精神力波动，像是刚才训练中的残留馀韵。
  也就在这时，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沉默。
  「终于出来啦，我等你好久了。」周黄昱翔站在出口转角，一手插着口袋，一手举起向张静挥了挥。
  他没穿着学校的制服，而是一套略显休间的服装，深棕色的短发微微翘起，夕阳馀暉下小麦色的肤色更增添暖色，整个人还是那个带着暖阳气息的雋朗少年。
  周黄昱翔的笑容一如往常明朗，琥珀色的眼睛在看到张静身影时亮了一下，却在视线掠过她与伊利札之间的距离时，微妙地收敛了弧度。
  张静微微頷首，脚步未停，但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她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应该说她没料到周黄昱翔会主动来找她——带着这样明亮、几乎温柔的神情。 这个人总是带着太过温暖的语气靠近，却又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招架。
  稳了稳有些异动的情绪，张静语气保持冷静，「有事找我？」
  「也不算有事啦，就是……想看看你训练完还好吗。」快步来到她身前，周黄昱翔笑了笑，眼神定在少女身上停了几秒，「听说昨天你与伊洛……那场训练强度不低？」
  他语毕却微微一顿，像是原本还想补充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只抿了下唇，眼神在她与伊利札之间游移了一瞬。
  她脚步一顿，转头望向周黄昱翔。
  那话题来得比她预想得还要直接——她一时之间竟没能立刻反应，只是微微抿唇，心头闪过一丝尷尬与惊讶。
  抚慰训练算是略带私密性的，通常不会被这样正面提起，特别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方式，彷彿那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课间演练。
  但她也明白，眼前这个少年并没有恶意，只是太过直率，太过真诚了。
  她不自觉地将视线避开了那道琥珀色的眼睛，「你消息倒挺灵通。」
  「毕竟是关于你的事情，我总是会比较在意的。」他语气仍旧轻松，像是在陈述理所当然的事，丝毫没有觉得这样的关心有什么羞于啟齿，「不过我今天特地来，还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没事……伊洛总是比较喜欢捉弄人。」
  「捉弄人？」张静挑了挑眉，语气微顿，不置可否地道，「你倒是挺会帮朋友说话的。」
  一旁的伊利札安静地站着，目光落在周黄昱翔脸上，像是在分析他每一句话背后的情绪动向。
  他还没有插话，却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在提及训练时语气中隐隐透出某种微妙的情绪波动──不那么明显，也谈不上恶意，但似乎藏着一点点不自觉的介意与下意识的试探。
  这种细微的氛围变化一般人未必会注意，但伊利札感觉得出来，那不是学员之间的单纯寒暄，更像是一场无声的领域确认。
  是Alpha对Omega在意的表现，他心中泛起一丝警觉，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更加专注地观察着这位Alpha的每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