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差点叫出声。
  门外站着一个穿白色睡裙的女孩，个子很矮，只到郑楠胸口，郑楠认识她，是赵多娇转系之后结识的新朋友，她们惯叫她小星子。
  小星子站在厕所门口，双眼还眯着，还没完全醒来。她模模糊糊看到郑楠，举起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姆唔姆”。
  郑楠猜她其实想和她打招呼，不过估计因为半梦半醒，也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赶紧让出位置，让小星子进去。这人步履虚浮，郑楠还替她担心，关上门前，还小声叮嘱：“你小心点啊……”
  “嗯嗯——”回应她的是厕所里响起的回音。
  郑楠不放心，还隔着门听了听，没听到摔跤的动静，她可真担心没睁眼的这人会在里面摔倒。不过她只小小注意了一下，确保这人没摔倒，就转身准备回床。她刚一转上，黑暗里对上叁双眼睛，一口气就提在胸口，差点心脏骤停。
  等明白过来那是什么，她大松一口气，拍拍胸脯。
  还是曹曦华的海报惹祸。她们衣柜就在厕所旁边，厕所刚关上门，门缝里透出一点光，寝室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她借着微光，率先看到曹曦华张贴在衣柜门上，那叁张海报上的人眼，她又没完全醒，还以为寝室闯进什么人，真吓了一跳。
  她嘀咕几句，在黑暗中摸索着回床的路，有那么点想抱怨。
  曹曦华最近对她家凡凡的喜爱程度直线上升，又网购一堆有关的周边，像是明星小卡、海报等，海报各有去处，书柜、衣柜，曹曦华连她那床旁边的墙壁上也贴了一张上去，说是算陪伴她入眠。
  除了这些，她那台笔记本电脑还天天循环播放exo的歌，放到连郑楠都能哼唱几句。郑楠不认为是好事。那天她和别人一起上图书馆，正在看着书，无意识间嘴里飞出一句模糊的哼唱，她反应过来，抱住头，有点吃不消。
  她的大脑这是被入侵了啊！！！
  然而她也没法说，曹曦华都是在大家醒着的时候公放音乐，她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不让曹曦华放音乐轻松。
  郑楠只能自己默默忍受——当然了，微信上偷摸和大小姐赵多娇吐苦水是不会少的。
  郑楠无法理解曹曦华的迷恋程度。喜欢也就算了，还越来越喜欢。曹曦华说是喜欢那个人以及那个团，为了那个团，还和别人吵了一架，就为了EXO和BTS如今谁在韩国更红，哪个才是真正的韩国顶流这个话题。
  隔着两国之遥，郑楠无法理解这架是怎么吵起来的——在韩国的男团谁更红这和她们中国人有什么关系啊？！
  郑楠不理解，完全理解不了。
  那天的架也是莫名其妙的，它莫名其妙就在一片闲谈中被提起，曹曦华莫名其妙就和那人吵起来，那人是赵多娇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她们两个吵起来，郑楠还在为赵多娇尴尬，一个关系不错的室友，和一个关系不错的新朋友，这俩吵起来，赵多娇还帮谁？又要怎么劝和？
  然而那架也是在莫名其妙中结束。
  在打牌的老大听清楚她们吵架的内容，茫然地抬头：“啊？现在韩国男团什么情况，火的不是东方神起啦？”
  什么叫一句话尬死吵架？这就是了。
  “东方神起？”和曹曦华争吵起来的那人口气夸张，好像老大提起来的是什么陈年老古董，曹曦华居然还配合着她翻了个白眼，一说一动之间，两人居然还生出一股默契。
  “干嘛干嘛？”老大嚷起来，“他们在我高中时候很红的！”
  “那些都已经是明日黄花了啦。”打着牌的曹曦华说。
  被老大这么一干扰，牌桌上的各位说起过去曾经风靡一时的流行，有相似的，也有不相似的，曹曦华和那人也都忘记要继续争吵。第二天，郑楠从曹曦华背后路过，看到她和前天吵架的女孩坐在一起，点评韩国新出道的男团，两个人点评的头头是道，还交流起韩团的几代历史，郑楠在曹曦华看不到的背后张开嘴，噗嗞噗嗞给赵多娇发信号，指了指交头接耳的两个人，摊了摊手，赵多娇也没法理解这事情的发展——她们还在担心两个人吵架会影响那人不来她们寝室里玩，哪成想她们居然坐到一块去了。
  曹曦华说是要去韩国看EXO的演唱会，也真的在为这件事做准备。开学初，她在学校找了份小餐馆的兼职，打算为自己赚取去韩国的钱。她自己对这件事还挺得意洋洋，认为这是她长大成熟的证明，和家里母亲通电话时说了这件事，没想到换来她妈劈头盖脸一顿骂。
  “我们家穷了啊？！还是破产了啊？！要你去打工赚钱？！”
  当时郑楠也在寝室，就在曹曦华旁边，也听到了曹曦华亲妈的咆哮声，听得真真儿的。
  接下来还有曹曦华她母亲大人一顿滔滔不绝的教育，骂的曹曦华缩起肩膀，还不得不把手机拎远，以免她母亲大人的吼声震聋她的耳朵，事后，曹曦华和她们打牌的时候愤愤不平。
  “我靠我要去打工不是好事儿吗？！我妈居然不让！”曹曦华愤愤甩出一张牌，像是在发泄。
  “你妈不是担心你做兼职会影响学习吗？”郑楠接话道，她有点羡慕。她同村的女孩好多为了养家十几岁就往工厂跑，初中辍学的也不是没有，就是她，虽然她妈没少过她生活费，但她如果主动提出要去做兼职赚钱，她妈想来也不会说什么，这世界上居然真有人要去做兼职还被家里人骂一顿，骂也是因为担心她的生活受到影响，郑楠也是真长见识了。
  “我是大学生耶！！”曹曦华强调，“大学生做兼职不是很正常吗？我们学校找兼职的一大把啊！”
  “你妈这么说，你又不一定要她知道，”大小姐出主意，“你去打你的工，你妈还能管到学校里来？”
  曹曦华顿时泄气。
  “我妈现在每天都要我打卡，发在朋友圈，哦，仅她可见，她要知道我在哪，”曹曦华说话时有那么一丝咬牙的味道，“还要我时不时给她发照片给她看我在干什么。”
  说着，她拿起手机，打开相机，然后拍了一张和朋友们一起打牌的照片。把照片发给她妈，她放下手机，狠狠用力地翻了个白眼。
  一时间，郑楠不知道应该是觉得羡慕还是觉得吓人——再怎么说每天打卡拍照这管控确实有点恐怖。
  “那现在你妈这么管着你，你后面还去不去韩国了？”大小姐问。
  “嗯……”曹曦华想了想，眼神变得坚定，“到时候等她知道，我应该已经在韩国了。”
  郑楠都不知道是不是该佩服曹曦华这份决心。
  眼看着曹曦华想要靠打工挣钱，那是不可能了，没办法开源，那就想办法节流。曹曦华在生活上各种削减自己的花销，控制伙食费，连游戏上不必要的支出，如购买角色宠物外观这些，都已停掉。她还问了郑楠各种省钱的办法，郑楠在想办法帮助她之余，也被她这份精神所震惊。
  为了几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曹曦华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还为了她们会和别人吵架，郑楠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感情。
  她在一次牌局说出自己的困惑，兰凌霄听了，笑了起来，她说：“感情的事就是这样啦。”
  “就好像你和大小姐和阿娇，”兰凌霄举例，“如果她们需要你，你肯定也会为她们付出；如果她们被人骂了，我看你也会第一时间替她们骂回去。不管什么感情，人一旦动真情，那都差不多啦。”
  郑楠看看大小姐，看看赵多娇，再看向兰凌霄，眼神像在说“你是不是有病？”
  “我姐们儿人美心善，盘条靓顺人见人爱，个个完美得不行，你拿我姐妹和他们比啊？”还一副“你居然敢比较”的口气。
  赵多娇肩膀一缩，郑楠这话说的，她都要不好意思了，大小姐拿着牌，也笑了。
  兰凌霄被郑楠一噎，瞪起眼睛，张开嘴，想点出郑楠在友谊上也存在盲目性，但最后她摇了摇头，放弃了。
  曹曦华也在，她当即有话要说。
  “什么叫和他们比？我们凡凡和EXO咋了？！”
  “我的意思是，”郑楠说，“我这两个姐们儿好歹是活的。”
  赵多娇和大小姐差点喷出口水，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不是，”曹曦华说，“你啥意思啊？我们凡凡和EXO怎么就不是活的了？！”
  “我的意思是，”郑楠再次解释，“我的姐妹好歹是看得见的，是不？”她握住赵多娇的手腕举了举，对大小姐也是如此，“她们两个看得见摸得着，天天和我在一块，我能和她们说上话，也知道她们是什么人。”
  “可你喜欢的那几个爱豆，你根本碰不到啊，碰不到也说不了话，你根本不了解他们，还喜欢得那么上头，就为了看他们一眼，你现在省吃俭用，值得吗？”上学期曹曦华哪吃过这种苦。
  “他们长得帅啊，”曹曦华振振有词，“长得帅，唱歌也好听，演出也好看，帅啊！！”曹曦华强调，“我看他们以前的演唱会，表现力都很强，现场氛围好好，就想去看看——我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啊！”
  郑楠看着双眼绽放狂热光芒的曹曦华瞠目结舌，没想到曹曦华的迷恋已经到这种程度。她还想说什么，兰凌霄在桌下踢了踢她的脚，她口气老成地说：“别劝了。”这就不是外人能随便劝动的。
  郑楠只好放弃。
  兰凌霄换了个话题，“对了，”她问郑楠，“你们小组那边怎么样了？阿娇走了以后，不是一直在找顶替，找到了吗？”
  说到这件事，郑楠瞬间把曹曦华的事抛到脑后，她像看着救星一般问兰凌霄：“还没确定人，你要来吗？！！！”
  上学期赵多娇没有转系，郑楠她们小组一直保持稳定。到这学期，赵多娇转到摄影系，再不能和郑楠她们一组，她们小组也就空出一个位置。郑楠原本以为这不算什么大事，小组差一个人，再找就是。可找来找去，总也稳定不下来。
  她们找过老大和曹曦华，这两个都挺不错。曹曦华来她们小组时，郑楠还小小担心了一下她和蒋洄，毕竟上学期曹曦华看上过蒋洄，还找赵多娇撮合他们两个。郑楠多少担心曹曦华在小组会尴尬，兴许蒋洄也会，不过蒋洄作为男生，他不在郑楠担心之列。曹曦华来了以后，郑楠能看出来，互动上有些回避蒋洄，两个人显然都有所避嫌。在这件事，郑楠自觉有义务在赵多娇离开之后盯着蒋洄，以防他和其他女生有什么暧昧，至少在她视线范围，蒋洄休想有什么多余动作。不过蒋洄显然也知道要避嫌，郑楠注意到他有和曹曦华保持距离，以女方家里人的眼光，郑楠总算是找到些蒋洄能让她满意的地方。曹曦华除了会和蒋洄避嫌，其他地方，郑楠也挑不出什么错——曹曦华还是会干活的，分配给她的活她都能完成，资料整理得也不错，她们这个小组，除了大小姐和赵迪伟照旧懒得干活，其他人也没什么地方好让郑楠不满意的。
  美中不足的是，那次曹曦华和她们合作完，下一次却被她的朋友找了去。曹曦华也挺遗憾的，但她也有她的朋友。于是郑楠她们组和曹曦华合作了一次，又缺了一个人。郑楠找过老大，合作的过程也相当愉快。郑楠发现了老大一个十分讨人喜欢的优点——她真的很喜欢照顾别人。那次开小组会，郑楠眼睁睁看着老大从包里掏出消毒用的湿巾，还有一大包干纸巾，别人想用随时能用，还有两只充电宝，她说除了有人需要手机充电，还能用来给笔记本电脑充电，也是别人想用，说一下就性。此外，老大还准备了纸杯若干，方便在外头倒水喝，有人要是没带或者忘记带水杯，就可以用她的纸杯。老大还有许多生活上的用品，郑楠看得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老大的包里能放下那么多东西，且她那些东西是随时用来应付别人的需要。郑楠享受老大照顾之余，不禁恨上了老大的男朋友——她要是能换个性别，还有老大男朋友什么事！
  但那次合作完，下一次老大也被别人找走，郑楠才知道她们寝室的老大在她们班还挺抢手——女生们也很喜欢和老大待在一起。
  小组里总是有个位置空出来，郑楠为此头疼，有人离开就意味着要重新找人，虽说以她们组里，大小姐赵迪伟和蒋洄的关系网，她本不用担心这个，但只要一想到重新找人意味着要和别人重新磨合，她就觉得心力憔悴。
  曹曦华和老大都让郑楠觉得不错，以至于兰凌霄进组的时候，郑楠根本没想到坏的可能——然后兰凌霄就让她尝到苦头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阿娇——！！”和兰凌霄合作之后，郑楠头疼到抱住在寝室的赵多娇直叫唤，“阿娇——！！”
  她抱着赵多娇使劲摇晃赵多娇软绵绵的身体——一想到蒋某人估计没少抱阿娇享受这软绵绵的触感，郑楠由衷地感到嫉妒。
  “阿娇啊啊啊啊啊啊！！！！”
  在郑楠抱着赵多娇诉苦的时候，兰凌霄已经被她丢出寝室外，被勒令罚站。其他寝室有和她们寝室的人相熟的，知道这件事，都赶来看热闹。莳七宝的寝室和郑楠她们寝室相邻，就站在门口，疯狂大笑——她都要笑死了。如兰凌霄这样的人，也知道丢脸是什么滋味，看着大笑的莳七宝，讪讪摸了摸鼻子。
  郑楠她就没见过兰凌霄这么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