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持
作者:
JCYoung 更新:2025-10-06 16:54 字数:2864
鲍曼的下一个词卡在了喉咙里。
“你......”
她的喉咙突然发紧,仿佛那只手已经隔着时空再度扼了上来,她又看见了,那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是如何优雅而残忍地收拢,掐断她的呼救。缺氧时视野边缘泛起的黑雾,唾液从嘴角流下...
后背撞上办公桌沿,丝绸裙摆勾住了抽屉把手,“刺啦”一声裂开道大口子。
“克莱恩上校!”她大叫起来,“我父亲可是——”
“我知道你父亲是谁。”
克莱恩打断她,“但这改变不了你现在的处境。
他每说一个词就向前一步,士兵们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通道来,军靴叩地,每一声都像踩在鲍曼的心跳上,直到将她彻底逼到墙角。
连窗外的风都识相地静止了。
克莱恩原本正思考着,制服这个疯女人后,该不该让医务室准备镇静剂,后续的报告又该怎么写才能避免麻烦。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老天,他不会真要在这里动手吧?卡文死死攥着步枪。
昨晚在酒馆里,他还听京特说,克莱恩上校为了个东方女孩差点把部长千金掐死,当时他只当是酒鬼说大话,可这回,看着上校弓起的手指关节,还有修长手背上迸起的青筋,他信了。
耶稣基督啊,卡文在心里默念,那种电影里才会有的桥段,真要在眼前演一次吗?
汉斯悄无声息地挪到鲍曼侧后方,右手按在配枪上,他此刻在判断长官的意图,这次是只要制服,还是真要...
角落里传来咖啡杯倒下的哐当声,深褐色的液体在机密文件上蔓延,但压根没人去管。
除了窗边那位负责监视的盖世太保,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那两人身上,而就在此刻——
一直靠在椅上的斯派达尔,突然动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病弱的独臂将军能有如此速度,在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一把将俞琬拽入怀中,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裁纸刀,刀刃闪着寒光,正稳稳抵住女孩的颈动脉。
“都别动!”
斯派达尔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却蕴着威慑力。“离我远点,”刀刃威胁性地加深了角度,“准备一辆加满油的防弹奔驰,还有圣日尔曼昂莱的安全屋钥匙,现在。”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像被抽空了,汉斯的手僵在半空,卡文和士兵们条件反射地调转枪口,齐刷刷指向斯派达尔,保险栓弹开的咔嗒声连成一片,却没人敢扣动扳机。
那刀刃已然在瓷白肌肤上压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凹痕。
圣日尔曼昂莱的安全屋是斯派达尔亲自选址的,本是为德军高层应对紧急事态准备的退路。它连接着全巴黎最复杂的地下排水管网,具体地址连君舍都不知道。他这分明是要逃亡。
俞琬身体不受控地发起颤来,脖颈上的刀锋随着脉搏一跳一跳地传来刺痛。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奢侈了,吸得深一些,刀刃就会陷得更深,可屏住呼吸,眼前就开始发起黑。
生理性恐惧像冰水浸过全身去,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她甚至能想象出刀刃划开气管时嘶的一声,就像那天晚上,她割开伊藤贞夫的喉咙时一样。
可就在这慌乱里…
等等,一个念头劈进脑海里来,安全屋…这可能是斯派达尔把情报转递给自己的最后机会了。
俞琬几乎停止的心脏重新疯狂跳动起来,源于身体本能的害怕依然像蛛网般缠住她的四肢,但另一种更炽烈的情绪破土而出。
她必须配合他。
下一刻,独臂将军开始拖着她后退,颈间刀锋随动作微微滑动,冰凉的刺痛感窜遍全身,女孩双膝一软,差点就要顺着他手臂滑下去。
可将军只有一条手臂,既要牢牢钳制她,又要维持平衡,如果她真瘫软下去,两个人都会摔倒的。
不能,绝不能给他添麻烦。
女孩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痛感拉回了涣散的意识,她用尽全身意志绷直发抖的双腿,一点点调整着重心,去配合身后人的步伐。
像跳舞一样,就和上次在军官俱乐部和克莱恩跳华尔兹一样,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给自己打气。
“再动我就割下去。”斯派达尔在她耳边低吼,语气凶狠,可刃口却极轻微地向右偏了偏,女孩知道,那避开了动脉的方向。
俞琬刚从一片空白般的震动里回过神来,视线就撞上那些黑洞洞的枪口。
她心跳倏然漏了半拍,她不懂那些复杂的政治博弈,但也知道叛国罪什么意思,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能随时被送上断头台的重罪。
方才希姆莱的电话,分明坐实了他的罪名,克莱恩和他那些如临大敌的士兵们,随时可能当场击毙他。
“赫尔曼!”这念头一冒出来,带哭腔的呼喊就脱口而出。
克莱恩的枪口,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这个动作他人根本看不出来,落到约翰眼里,却让他的枪差点脱了手。上周突击队的狙击训练里,指挥官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过一个做出同样偏移的队员:“犹豫是懦夫的行为,比子弹射偏更致命。”
在他记忆里,指挥官只要拔出枪,连呼吸都不会让枪口偏移半毫米,而此时,他的手肘正微微向内收,那是射击者在潜意识里解除击发准备的动作。
克莱恩仍保持着完美的指挥官仪态,连最挑剔的柏林仪仗队教官都挑不出毛病。
可只有面对面的女孩,能看见那双蓝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撕扯着。
“别开枪...求你别...”她一边抽泣一边用力摇头。
对不起,赫尔曼。她现在必须扮演好那个惊慌失措、只想活命的小医生。
“解除保险。”克莱恩开口。
闻讯赶来的武装党卫军全都僵住了,解除枪械保险,等于公然给了斯派达尔喘息的机会。要知道,“对拘捕中的叛国者立即实施武力压制,必要时可当场处决”,这条规矩还是克莱恩自己定的。
“但保持警戒。”
在看到刀锋贴上女孩脖颈的刹那,克莱恩的呼吸断了。
他转过身时,眼睁睁看着那道银光死死抵在她皮肤上,整个指挥部忽然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血液疯狂冲刷耳膜的声音,“咚咚咚”,沉重又急促,如同进攻前的炮火校准,震得他指尖都在发麻。
“照他说的做。”
这句话吐得平稳,比日常训话时更冷静,可就在同一时刻,男人左手迅速在身后打出叁个手势:食指轻点,狙击手就位;小指微曲,优先保护人质;拇指朝下轻压,等待我的指令。
部署迅速展开,约翰已然消失,只有汉斯望着克莱恩的背影发起怔——这个被元首称为“帝国战争机器”的男人,方才那只发号施令的手,在抬起前似乎抖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克莱恩凝视着抵在女孩颈间的裁纸刀,“斯派达尔,放开她。我们可以谈条件。”
他已计算出叁个一击致命的角度,从档案柜后侧,从通风口管道,甚至他自己此刻的位置,都有八成把握能打穿斯派达尔的眉心。
可没有一个方案能保证百分之百不伤到她。
这种撕裂感让他几乎发狂。
“将军,这可真是——”
就在此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慵懒地切进紧绷的空气。君舍慢悠悠踱步上前,懒洋洋倚在办公桌沿,仿佛在欣赏一出无聊至极的午后戏剧。
琥珀色眸子饶有兴味地扫过斯派达尔,最终落在俞琬毫无血色的脸上,视线触及颈间刀锋的一瞬,插在裤袋里的手骤然攥出青白。
“用女士当筹码可不像是您的风格。”他声音轻快得像在品评一场失败的沙龙演出,“真正的骑士不是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