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德斯莫家的孩子来了。”卢修斯和纳西莎正与诺特先生在接待厅门口附近低声交谈。纳西莎手中举着一杯香槟，目光已经落向门口。
  卢修斯轻轻抬手，向诺特先生略一点头，示意暂且失陪。
  诺特先生微笑目送他们离开。随后他的笑容立马消失，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神情莫名，用带着些许审视的目光看向那三人中唯一的一位女孩。
  “塞德斯莫家的孩子们。”卢修斯嘴角含笑地轻声打招呼，眼神低垂，“欢迎你们来参加德拉科的生日宴会。”
  他身着一袭剪裁笔挺的深黑长袍，胸口别着马尔福家的徽章，金发一丝不乱，顺滑地披在肩头。
  “希望今晚的一切都让你们感到愉快。”纳西莎在一旁矜持地点头。她今日身着与卢修斯成套的深黑丝缎礼服裙，精致刺绣纹路沿着袖口与腰线延展，细密得如蛇鳞。
  她的目光落在阿莉娅身上。这几日，她早已察觉德拉科对这场宴会——或者更准确地说，对自己在宴会上的状态——异常重视。
  只消略扫一眼宾客名单，纳西莎也能猜出这份异样来源于谁。
  不过，即便知道是因为谁，纳西莎仍感到不解。
  按她所知，德拉科与塞德斯莫小姐的交往并不深，每次在霍格沃茨列车站台上碰到的时候，两人都没有什么交流。
  虽然在小时候初次见面的那天，两人有过摩擦。但后来阿莉娅也道歉了——当然是在她父亲的要求下。而且那天阿莉娅说的话虽然不怎么客气，但纳西莎不得不承认，自己孩子有时候对同伴说的话更加不客气，只不过在她和卢修斯面前懂得收敛罢了。
  但是德拉科还是这么孜孜不倦地暗中和拉斐尔较劲。
  在得知拉斐尔是赫奇帕奇学院的之后，德拉科简直高兴坏了，那股幸灾乐祸的劲儿几乎溢于言表。
  “拉斐尔，”卢修斯将手中酒杯交给身边的家养小精灵：“听你父亲说，你已经拿到了圣芒戈的入职函？是在什么时候正式工作？”
  德拉科听到圣芒戈这个名字，嘴角一撇，表情不屑，偏头用左手转动自己右手上的家族戒指。
  卢修斯用余光注意到了儿子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德拉科已经十四岁了，还是这么喜怒完全形于表。
  拉斐尔点了点头，语气平静：“下周。”
  “哦？那可真快。”卢修斯挑了挑眉，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继续道：“那你已经决定好要去哪个方向了吗？”
  “现在还没有办法选择，”拉斐尔如实回答，“我是医师学徒第一年，需要在全病区轮转。今年主要在魔咒伤害科和神奇动物伤害科。”
  “听起来真不错。”纳西莎微笑着说，表情毫无破绽，即使她内心对这份职业嗤之以鼻。
  “之前听说你原本打算去研究神奇动物——那可真是又累又远。”她轻轻转了转手中的香槟杯，神情恰到好处地关切，“如今在伦敦工作，也能经常见到阿莉娅了，是吗？”
  她的话音刚落，又客套地赞许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今天这一身搭配得极为协调。”
  拉斐尔略带僵硬地道谢，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德拉科在旁边听到“兄妹装”，觑了一眼两人的装束，喉咙花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没有“切”出来。他又忍不住看向阿莉娅。她梳着极简单的挽发，几缕细发松散地垂在耳畔，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黑眸转向德拉科。
  他挺直脊背，整理了下自己的礼服。
  纳西莎面带微笑地寒暄完，和卢修斯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一些情况。比如利维·塞德斯莫并没有干预长子的职业去向。拉斐尔·塞德斯莫竟然真的在按部就班地进入圣芒戈——这个虽然体面但是远离家族政治核心的机构。
  “阿莉娅，”卢修斯扬起略带热切、却始终保持分寸的笑容，“我可经常听德拉科提起你。”
  拉斐尔余光瞥见一旁的德拉科朝上翻了个白眼，仿佛想辩解却又不敢开口，只能装作对吊灯上的蛇形火光更感兴趣。
  他再次对阿莉娅居然愿意来马尔福庄园感到不解。以拉斐尔对妹妹的了解，她一向对这种场合兴致寥寥。可此刻，她却出奇地有耐心，表情认真，回答着卢修斯和纳西莎的问题，偶尔还主动提问。
  “谢谢你，阿莉娅。是啊，马尔福庄园大概也是十世纪左右建立的，所以还保留着许多当时的建筑风格。庄园里有很多地方值得一看——温室、画廊，还有古典收藏厅，都在西翼。”纳西莎微微一笑，补充道：“如果你愿意的话，等晚宴结束后，可以让德拉科陪你们一起走走。”
  寒暄了一会儿之后，卢修斯便让德拉科带着塞德斯莫兄妹俩到他的朋友那边坐坐，等待晚宴开场。
  看到三人离去的背影，卢修斯和纳西莎对视一眼。他举起酒杯，轻轻与妻子的杯沿相碰，随后两人一同回到原先与诺特先生交谈的位置。
  自从卢修斯得知阿莉娅抓到彼得·佩迪鲁，并且还对他做了实验后，便开始更加留意她。不得不说，这个女孩的能力并不寻常，风格甚至有点像黑魔王。
  更何况，他在很早的时候便知晓她与黑魔王之间的联系，虽然并不是很清楚。在黑魔王“覆灭”之后，极少数的几个知情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但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太一样了。
  不久前，几个前食死徒家族，包括马尔福家、诺特家、高尔家和克拉布家几乎同时收到了一根带血的紫乌鸮羽毛。上面不仅带有血迹，还残留着黑魔法的气息。
  几人查了一下后发现，这种鸟大多生活在东欧的阿尔巴尼亚森林。
  马尔福的“前同事”诺特先生的反应最为激烈。他坚称那是来自黑魔王的召唤，是黑魔王在告诉忠诚的旧部，自己没死，自己依然存在。
  但卢修斯并不想相信，也不想去找黑魔王。彼时他正忙着平息彼得·佩迪鲁审判对纯血家族所带来的风波，花了大量精力压下被公众重新翻出的“马尔福家是前食死徒”的传闻。任何与黑魔王有关的风声，此刻对他而言都意味着麻烦。
  然而诺特不肯罢手。他先让克拉布家暗中潜入圣芒戈，试图偷换佩迪鲁的检测魔药，来拯救佩迪鲁这位“同事”。失败后，他又指使高尔家串通魔法部的官员，在押送途中制造“意外”，让佩迪鲁可以逃脱。
  现在算算时间，那只老鼠应该已经抵达阿尔巴尼亚森林了。
  种种这些迹象让卢修斯愈发警觉，和纳西莎商量之后，两人决定借德拉科的生日宴请塞德斯莫家的兄妹过来。
  十四周岁的生日刚好，又不像十七岁成人礼生日那般隆重又引人注目，又不像十岁生日那般稚气。
  他既可以看看谁更有可能是塞德斯莫家的继承人，也可以借机观察下阿莉娅是否也接收到了来自黑魔王的信号。
  如果她真的与黑魔王有某种特殊的联系，那么，即使塞德斯莫家向来中立，这一次也还是无法置身事外。
  阿莉娅和拉斐尔跟在德拉科身侧，朝着接待厅的一角走去——那里聚着的，都是他在斯莱特林的朋友，也都是纯血家族的孩子。
  天花板上悬浮着数十盏暗调银灯盏，慢慢地游来游去，跳着天鹅舞。
  她看到潘西·帕金森和布雷斯·扎比尼正坐在深绿丝绒的长沙发上，围着一张圆桌玩巫师棋的变体桌游，棋子和卡牌在空中漂浮，时不时爆出几条小彩带。
  他们看起来已经在那里待了好一阵子。潘西腿交迭着，笑声轻而尖，布雷斯斜靠在沙发边，神情懒散而带着兴味。而西奥多·诺特坐在他们的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一言不发，似乎只是在看他们下棋。
  这群朋友身上的礼服几乎清一色的深色，比如黑、绿、灰什么的，一眼望去，简直就像一头扎进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似的。
  “咳咳。”德拉科站在她和拉斐尔身边，神情有些僵。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袖口摩挲，似乎想介绍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开口的时机——塞德斯莫兄妹与他的朋友几乎不熟。
  拉斐尔则安静得多。他的注意力都在妹妹身上，只是感受到那一群孩子投来的若有似无的目光，那种带着好奇又刻意克制的打量，让他心里有些无奈。
  这种偷偷观察的方式让他很不适应，还不如像赫奇帕奇的孩子们一样，把脑袋直愣愣地凑到他面前，瞪大眼睛观察，似乎生怕他注意不到一样。虽然很冒失，但至少坦率些。
  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陪着妹妹。
  尴尬的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
  德拉科明显感觉到了空气的凝滞，他不希望兄妹俩被冷落——那太失礼了——可他也不希望他们真的和自己那些“朋友”熟悉起来，特别是他的两位跟班，高尔和克拉布。
  于是他在原地左右打量了一圈，最终把注意力放在西奥多·诺特那一圈身上——也就他还算有点水准，话不多，也不会出什么错。
  “那边安静些，我们过去坐坐吧。”德拉科朝那边走去，装作随意地招呼塞德斯莫兄妹。
  三人在西奥多附近坐下。西奥多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当作打招呼，又转过头去看潘西她们下棋，神情依旧平淡。德拉科没有介绍他，只是抬起下巴，脑袋转向塞德斯莫兄妹俩。
  “对了，”德拉科装作随口一提，语气轻得像是在谈天气，“你们应该都知道吧？这个暑假英国要办魁地奇世界杯。”
  “我爸爸拿到了几张门票——最高级的包厢座，位置挺不错的，球员从那边入场刚好能看得很清楚。”说完，他抬手理了理金发，语气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不过似乎还剩几张空的——我都不知道该让谁去好。诶对了，你们买到票了吗？”
  “谢谢，父亲已经订好票了。”拉斐尔神情从容地答道。并不是他没有脾气，只是且不论德拉科比他小了四岁，光看那一举一动，拉斐尔便全然生不出与之较劲的念头。他只是觉得好笑。
  阿莉娅收回注视西奥多的目光，她注意到西奥多左手下压着一本书。那本书的封面被遮住了大半，但露出的书脊还是让她认出来了——是《动物变形的奥秘》。
  她偏头看向哥哥：“我们要去看吗？”
  拉斐尔低下头，声音柔和：“由你，阿莉娅。去年你好像提过一次，我跟父亲说了之后，他就去买票了。要是你想去，我和父亲就一起过去。”
  说完，他抬起手自然地拂过她耳边散落的一缕碎发，试图将其折入脑后的盘发中。
  德拉科微微一顿：“哦？是哪一等级的？”他看着拉斐尔的动作，心里“呕”了一下，觉得怎么看怎么刺眼——黏黏糊糊的，不愧是赫奇帕奇。
  “也是一级包厢座。”拉斐尔仍然平静地回答。
  空气安静了一瞬。
  潘西那边传来一声半真半假的抱怨：“梅林，你到底会不会下棋啊——”尾音却有点发虚，似乎没有憋住。西奥多也抬头看了看他们俩。
  德拉科面上还保持着微笑。他不动声色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冰镇南瓜汁。 “是吗？”他语气轻了些，“那看来我们会在同一包厢见面。”
  拉斐尔只是点头，笑意淡淡：“或许吧，到时候再见。”
  等德拉科喝了几口南瓜汁，调整好状态后，又开口道。“诶，对了，你们知道下学期霍格沃茨会发生什么大事吗？塞德斯莫小姐。你知道吗？”他语气神秘，嘴角带着一丝得意。
  阿莉娅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德拉科微微前倾，看着阿莉娅的眼睛，轻轻哼了一声，“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现在还在筹备阶段，要保密的。不过我爸爸告诉我了。”
  阿莉娅此刻也略微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
  “哼哼——”德拉科压低声音，“下学期，没有魁地奇比赛了。”
  他说完，立刻抬起下巴，看着他们兄妹俩的反应。
  但令他略感失望的是，阿莉娅和拉斐尔神情都很平静。阿莉娅甚至无聊地打算转头去看潘西她们下棋。
  “真遗憾。”拉斐尔干巴巴地礼貌答道。
  德拉科皱了皱眉，不满意阿莉娅的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继续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塞德斯莫小姐。魁地奇比赛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下学年就取消了？”
  阿莉娅“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德拉科得意洋洋地正准备开口，打算说出那句他憋了整场宴会的话：“是因为霍格沃茨即将要举办三强——”
  “德拉科。”卢修斯·马尔福出现在他们身后，眼神里透出几分不满。那一声喊让德拉科立刻住了口。
  “你是不是要去换衣服了，”卢修斯语气平淡，却有警告意味，“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德拉科立刻挺直背，收敛起刚才那股得意的神情，轻声道：“好的，父亲。”
  拉斐尔看向妹妹，果然见她皱着眉头。他嘴角不自觉地牵起。阿莉娅一向不喜欢中途被打断，她讨厌悬着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直似乎没在参与谈话的西奥多·诺特转过头来，声音很低：“是三强争霸赛。”
  阿莉娅侧头看了他一眼。
  西奥多的臻绿色眼眸有些游离，目光时而掠过她又迅速移开，像是不太习惯直视别人。
  他语速缓慢：“其实现在还没定下来，国际魔法事务司还在协商。”
  说完，他微微伸出手，语气依旧平淡：“西奥多·诺特。”
  阿莉娅看着他，伸手与他轻轻一握。她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拉斐尔的嘴角放了下来。
  德拉科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换上了一套深绿色的巫师礼袍。他抬起手，理了理那头顺滑的金发，看到阿莉娅的目光，他挺直了背，微微扬起下巴。
  “好了，各位，”他说，语气比刚才镇定许多，“晚宴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