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天地间,在长风里,在自由中。
作者:我命由我不由天!      更新:2025-10-23 15:34      字数:3636
  梅琳和索伦纳几乎是同时循声望去,伊薇尔的视线慢了半拍,也落在了门口。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炭灰色西装,平驳翻领,一手闲适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电子屏,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轮廓,修长而又略带压迫。
  “小熊教授,早上好!”梅琳一见是以诺,脸颊上的红晕更甚,声音也甜了好几度,像只看到向日葵的小松鼠。
  以诺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温和有礼:“早上好,梅琳。”
  他的目光在梅琳身上停留不过一秒,便看向了索伦纳,金边眼镜后的眼眸平静温和,却又像藏着深不见底的旋涡:“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索伦纳,1班这节课,应该是奥古斯都教授的《精神屏障构筑学基础》。”
  索伦纳不耐烦道:“我不舒服,请假了。”
  “是吗?”以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需要我为你联系旁边的费曼医生吗?”
  “不用。”索伦纳烦躁地咋舌,转向伊薇尔,“我们出去说。”
  伊薇尔颔首,沉默地跟着桀骜不驯的狼崽子离开。
  像一阵风轻飘飘地从身边拂过。
  男人的目光瞬间被锁死,如同两枚自动校准到极限的精密追踪器,贪婪地上下扫描……
  少女眼里纯净的银色没有边界,虹膜深处仿佛是沉没的银河在缓慢融化,亿万细碎到近乎虚幻的光尘在无声飞舞、旋转、凝聚又消散。
  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小的羽扇,低垂着,在水晶般剔透的虹膜上投落浅淡的、叫人心尖发软的疏影。
  淡粉色的唇瓣微微抿着,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雪蔷薇,尽管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但莫名就是透出一些不愿意理人的意思。
  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以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想,她不是不愿意理人,她只是……不愿意理他。
  以前每次见面都会乖乖喊“教授好”,现在是连个正眼都不给。
  招惹他,却不理他。
  又不那么乖。
  嗯……其实也很乖。
  那五天的确是失控了,是他低估了自己在极致渴望下的本能,也高估了自己对她的克制力。
  他其实大概预料到了猛兽彻底出笼后的场景,所以提前准备了军用级别的哨兵强效抑制剂,医疗舱随时待命,营养液也调配了最易吸收的型号……上周五她来之前,他就先给自己注射了一支抑制剂,纯度高达百分之九十,想着浅尝辄止,安抚一下躁动身体和灵魂。
  可当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所有精心构建的防线便如同纸糊一般,不堪一击。
  后来哪怕每天都强行从她身体里拔出来,去注射抑制剂,仍然没有太大的作用,他还是……还是对她索求得太狠,做到她脱水晕厥,不得不送进冰冷的医疗舱。
  他承认这件事是他不对,是他贪婪,是他孟浪,是他将自己内心最深处那头被文明与理性禁锢太久的野兽释放出来,对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他需要道歉,非常诚恳地道歉,并用尽一切方式去弥补。
  可小姑娘不理他,个人终端将他彻底拉黑,所有消息石沉大海,现在见面了,她也只是垂下那双美丽的银色眼眸,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以诺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少女身上清冷的雪香,混杂着一丝被强行催熟后的甜腻。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仿佛还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滑腻与柔软,以及那紧致温热的甬道是如何地缠绕、吮吸。
  乖女孩,会流蜜的乖女孩……
  男人眼底暗红翻涌,随即又被强行压了下去,他知道,现在不是急躁的时候,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任何过激的举动都可能让她逃得更远。
  他需要耐心,需要策略,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慢慢收拢捕网。
  ……
  ……
  伊薇尔从医务楼下班,回到宿舍。
  她先去浴室冲了个澡,温热的水流带走了些许疲惫,肌肤在氤氲的水汽中泛出莹润的微光。
  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没擦干,个人终端就响起了提示音。
  是索伦纳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上线。”后面跟着一个酷酷的黑色狼头表情包。
  伊薇尔拿起全息头盔戴上,眼前景物变换,瞬间便进入了《星际旅行者》那片熟悉的星空。
  她穿着古早臃肿的白色宇航服,站在一片紫黑色的宇宙虚空中,远处是瑰丽的星云和闪烁的恒星。
  下一秒,索伦纳便出现在她身边,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出少年劲瘦修长的身形,锋利的脸庞上挂着又酷又拽的小表情,和现实中一般无二。
  “今天去哪里?”伊薇尔的声音在游戏中经过处理,比现实中多了一丝空灵的电子音。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索伦纳勾起唇角,显得野性又带着几分少年气,“在联邦星图里,它的名字是一长串枯燥的代号,但我喜欢叫它波波星。”
  话音刚落,眼前的宇宙背景迅速拉近、变换,最终定格在一片奇特的赭红色峡谷之中。
  黎明时分,盐晶峡谷苏醒了。
  赭红色的岩壁在初升的恒星光芒下,仿佛涂上了一层温暖的蜜蜡,岩壁上渗出的高浓度盐化泉水,在破晓的晨光下凝结成一颗颗饱满剔透的水珠。
  它们沿着被风雨侵蚀了千万年的沟壑缓缓滑落,当第一缕晨风掠过峡谷,吹动下方的紫色芦苇,轻柔的气流便裹挟着这些盐露冉冉升腾。
  在离地面约莫十米的高度,那些盐露骤然间“哔啵”一声,如同花苞绽放,膨胀成一个个巨大的气泡——
  那泡壁并非虚无的空气,而是极细的盐晶颗粒在高能量风中产生化学反应,形成一种透明的柔韧薄膜,质地如同最上等的白绢,轻轻触碰,还能感到一丝微凉。
  这些气泡缓缓涨大,到达直径约两米左右,便不再上升,而是如同有了生命般,轻轻沉降,悬停在那些顶端开着紫色絮状花朵的奇特芦苇丛上方,仿佛在安静地等候着它的命定旅人。
  “你过去。”索伦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伊薇尔依言往前走了几步,离她最近的一个盐晶气泡便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轻盈地滑至她的面前。
  索伦纳:“再过去一点。”
  伊薇尔又挪了一点。
  索伦纳干脆抬手推了她一把。
  伊薇尔扑向气泡,然而泡壁在她靠近的瞬间,泛起水波般的涟漪,竟然温柔地将她的身躯吞没,稳稳地承托住她的身体,让她感觉像是站在一团柔软蓬松的云彩上。
  “好神奇。”伊薇尔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散发着柔光的泡壁,入手微凉而富有弹性。
  索伦纳也进入了旁边一个稍大些的盐晶气泡,他双手抱臂,酷酷地倚在泡壁上,挑了挑眉:“这有什么的,宇宙之大,无奇不有,比这更离谱的景象我都见过……”
  末了,他又不爽地补充了一句:“虽然是在游戏里。”
  就在这时,紫色芦苇丛中响起一阵悠扬悦耳的笛声,仔细倾听,才发现那是峡谷间的气流穿过岩石缝隙与中空的芦苇杆时,自然演奏出的天籁之音。
  伴随着这奇妙的乐声,伊薇尔和索伦纳所在的盐晶气泡,如同被无形的手托举着,悠悠然然,开始缓缓向上浮升。
  越升越高……
  远远看去,好像淘气的小朋友,在阳光下吹出了无数漂亮的七彩泡泡。
  伊薇尔站在气泡里,新奇地打量着四周不断变化的景致。
  赭红色的岩壁上,凝结的盐晶在晨光中呈现出瑰丽的色彩,远处的盐湖闪烁着粼粼波光,再远一些,直到地平线外,隐约可见几颗不同颜色的恒星。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与宁静。
  索伦纳控制着自己的气泡,撞了一下伊薇尔的气泡。
  “咚——”
  一声轻响,两颗气泡如同顽皮的孩童般碰了碰头。
  伊薇尔手忙脚乱地试图稳住微微晃动的气泡,抬起头,那双总是有种无机质感的银色眼眸,此刻映着峡谷晨曦的万千光华,显得格外鲜活。
  索伦纳看着她难得有些生动的表情,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眉眼间的戾气都软化了不少:“一直没问你,我是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不能出门,才玩《星际旅行者》的,你是什么原因?”
  伊薇尔微微偏过头,认真想了想,如实回答:“……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吉塞拉给了她个人终端,她就漫无目的地在星网上浏览信息,胡乱点击,不知道怎么就点进了一个名为《星际旅行者》的游戏宣传片。
  宣传片做得极为精美,展现了宇宙中无数奇诡壮丽的星球景象,然后她就下载安装,开始玩了,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一只被关久了的蝴蝶,好不容易逃出笼子,却见宇宙无垠,星海辽阔。
  她不知道该飞往哪里。
  不知道何枝可依……
  索伦纳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愣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他双手撑住泡壁,身体前倾,隔着两颗气泡与伊薇尔对视,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喂,我有一个计划,你要不要听?”
  伊薇尔点了点头,也靠过去。
  两颗气泡紧紧相挨,他们在天地间,在长风里,在自由中。
  “伊薇尔……”
  少年与少女面对面,近得几乎额头抵着额头,悄声喊她,就像小孩子分享最大的秘密给最喜欢的人一样,轻轻说:“我准备逃学,去环游星际,这里太无聊了,不如开着飞船,去看看真正的宇宙……”
  他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睛越来越亮,喉咙却莫名发紧:“但我一个人怪无聊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