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处的时间比他们各自预想的还要短，正当伊诺克准备将妲罗带出小屋时，门猛地掀开又合上，一道狂风般的影子刮进来，强劲的气流将屋里的一些摆设掀翻，又将妲罗扯离开了伊诺克身边——
  并且还意图将她一头栽进屋里一口咕嘟咕嘟沸腾冒泡的、盛满绿色不知名滚烫液体的大锅里。
  妲罗听到伊诺克的怒喝，但他来不及救自己，她跌跌撞撞地被卷到屋尾，眼瞅着就要被恶意地摁进锅里——将她煮个面目全非！
  “住手！伊斯莱娜——”
  她听到伊诺克的咒骂，心里狂怒，一口恶气瞬间吐出来，大锅和沸腾毒液立时变成了渣渣。
  “伊诺克！你背叛我！”一个女人尖叫道。
  “妲罗——”伊诺克却掉转过头，面朝着妲罗射来震惊的目光。
  隔了半晌，她喘着气转过身，直面那正直、信仰坚定的暴风城骑士，淡定地扯了下嘴角——
  “就是为了这个背后暗算我的丑八怪巫婆——你才不肯和我离开的吗？伊诺克？”
  妲罗踢了一脚石化过后的残渣，无所谓地挺胸抬头。
  “这个——没错！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但你现在知道了也没差！”
  她的黑暗魔法暴露了又怎样？反正她已经有一对精灵耳朵了！
  除了面前震惊到陷入沉默的骑士，现场还有另一个身躯瘦小的女人，正如八爪鱼一样紧紧攀在男人身上——
  她“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指着妲罗说：“黑心肝的臭巫师！蛇怪的同谋、魔法败类！这就是藏在你心里的那个宝贝女人吗？”
  女巫仰头质问伊诺克，看到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后甚为得意，肆意嘲笑道：“你玷污了自己的信仰！这人面黑心的臭女人会肮脏的石化法术！伊诺克亲爱的——你爱一个魔法败类嘛？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女巫越说越气，撒手跳脚疯狂尖叫：“你骗我！你骗我！你竟敢骗我？你根本不可能爱这个臭石化巫师！”
  “就连我们湿地女巫也忍不了肮脏的蛇怪同谋！啊啊啊——气死我了！你要付出代价！”
  “给我住嘴——你喊谁是败类？你这个丑八怪、臭巫婆、疯子、智障——就是你迷惑了他嘛？”妲罗怒道。
  女巫一呆，扭头对着她龇牙咧嘴：“你骂我什么？你敢骂我？”
  “骂的就是你——烂人臭巫婆——没错就骂你——”妲罗双眼吊起来，恶狠狠指着对方叫嚣。
  “啊啊啊啊——你这个毒虫！婊子！贱人！你敢骂我伊斯莱娜？”
  女巫不知道朝她扔了些什么，妲罗不论三七二十一全都用石化术接招——噼里啪啦——现场很快一地狼藉。
  女巫气得向她冲了过去，妲罗一记黑魔法攻击过来，女巫身前光影一闪，某种神秘力量却如盾面一样挡住了袭击。
  “在我的营地你那套邪恶伎俩不管用！想不到吧？”
  “丑脸巫婆！谁稀罕和你打？放了伊诺克！”
  “放了？休想！伊诺克是我丈夫！你别想拐走他！”
  “去你的丈夫！脱光衣服照照自己是什么玩意！伊诺克会喜欢你？呸呸呸——”妲罗学着女巫一样吐口水，完全不顾姿态。
  两个女人的魔法都无法伤到对方，于是很快怼到一起，互相以最恶毒的语言展开谩骂，反倒是完全插不上手的伊诺克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两个女人撕下面具来凶相毕露。
  这就已经不是震惊可以形容的了，被自己守护过的纯洁美丽的贵族少女在眼前像巫师一样挥舞黑暗法术，还满嘴骂骂咧咧，疯狂地吐口水；而女巫国里大名鼎鼎的刁钻女巫伊斯莱娜也像个骂街的妓女一样狂飙污言秽语，恶形恶状。
  骑士对这猝然上演的疯癫一幕只觉头皮发麻，两眼阵阵发黑。
  “都给我住口！”半晌，伊诺克才冷静下来喊了一句。
  却没人听她，两个女人继续抓狂互怼。
  伊斯莱娜被妲罗一系列“颜值low到家的男人婆”“土肥圆”“猪扒脸”“坦克”“鲨鱼的臂膀（傻逼）”等闻所未闻的奇葩词语骂得一脸懵逼，头一次撞见比女巫还要伶牙俐齿且不顾形象的女人——不，女精灵！她根本都反应不过来！
  比起对面的语速惊人、骂人词绝不重复，她除了重复那几个“婊子”“贱人”就只剩下张口结舌、词穷失语的窘境。
  该死的！不用去看旁边男人那诡异的表情了，就算她伊斯莱娜再见多识广也没听过这些新词！
  但没听过——不代表听不懂！
  聪明如女巫们，绝对秒懂对面女人在骂她什么，且对方就是见她能听懂才得意洋洋地连珠炮般输出个不停的。
  伊斯莱娜气得一把掀掉女巫兜帽，扯开嗓子尖叫：“干你老母看清楚了——我是谁？谁是土、肥、圆？”
  “伊斯莱娜！”伊诺克吼了一声，但妲罗已经完全呆住了。
  她愣愣地瞪视着面孔有些扭曲的女巫，那张脸虽然被自己骂得有点歪斜，但模样一丝不苟地——严丝合缝地——完完整整地抄袭了她的脸！
  操！她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你——你——”
  “怎么样？我和你一样美！不对——你的嘴脸才赶不上我——伊诺克被你骗了！你这个黑心脏口的烂精灵婊子……”
  “伊斯莱娜——给我住口！”伊诺克毫不留情地训斥起女巫，“收起你的脸来！”
  女巫反唇相讥：“怎么？你害怕面对真相吗？当着这个女人的面？”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凭什么变成我的样子？”
  妲罗在快气晕前，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伊斯莱娜瞪了她一眼——在妲罗眼里就像她自己在瞪自己一样惊人，瞬间浑身窜起恶寒。
  “我变成你的样子？你这样子很好看吗？哼！我才不觉得呢！只是我丈夫喜欢我这样子而已——他还在受你的迷惑，受你这个邪恶精灵婊子的诱惑！”
  无论伊诺克如何大声喝止她，伊斯莱娜就是不肯变回自己的脸，最后伊诺克干脆保持了沉默。
  伊斯莱娜得意洋洋地说：“让我来告诉你吧！他——答应了与我合作，否则他就深陷在诅咒中出不来！”
  “我们合作杀死了我的竞争对手——疯女巫林德瑞德的海伦！他必须履行自己的承诺——做我伊斯莱娜的丈夫！”
  “你要我相信你满嘴胡说八道？你这样的女巫只配和野蛮的兽人配对！”妲罗搬出了精灵当初嘲讽女巫的话语。
  伊斯莱娜一听反而哈哈大笑，懒懒地说：“蠢精灵以为总可以用这一套骂聪明的女巫呢？不如换回你之前那一套强！告诉你吧！伊诺克可是自愿和我结婚的，我还没沦落到绑架男人的地步，当我们女巫是吃屎的吗？”
  “你就是吃屎的——”
  脏字出自灵动的少女之口，令伊诺克再度俊脸一抽。
  今天他见到的比一辈子的经验都要有过之无不及了，只是他无形中一直在容忍她，指责全都是朝向伊斯莱娜那一边。
  “操！你才吃屎！”
  伊斯莱娜一把抱住伊诺克，占有欲十足地冲她叫嚣：“看清楚！这是我的丈夫——我伊斯莱娜用智慧和本事换来的！伊诺克已经发誓不离开我，在我得到他的心之前——”
  “闭嘴，伊斯莱娜！”
  伊诺克忽然按住了她的后脑，以十足的压力迫使她收住了滔滔不绝的炫耀。
  “再说一次！说清楚！他发了什么誓？”妲罗颤抖地问。
  愤怒冲击着头脑，她真想一把摁死女巫，可惜的确如她所言，这个小屋里像是有某种魔法抵消了她的攻击；还有伊诺克——他这样一个武艺高超且会魔法的暴风城骑士总不至于打不过这只比自己还矮了一头的小蟑螂吧？
  看到女巫顶着她的一张脸喷脏话、挖鼻孔，姿态丑陋得像只女猩猩一样攀在伊诺克身上，她就几乎当场炸掉！
  但是这都赶不上她祭出的那句“誓言”！
  伊诺克发誓娶她？鬼才相信！
  这时，伊诺克按止了暴跳如雷的妻子，转而面向妲罗。
  他深吸一口气，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我的确发了誓——必须与伊斯莱娜在一起——直到我真正地与她相爱！”
  “你说……什么？”
  妲罗彻底惊呆了，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伊诺克的眼神凝聚在她身上，“我不能离开她，你懂了吗？”
  伊斯莱娜嬉笑了一声，妲罗瞪了她一眼，立即戳破了她得意的表情——
  “我听懂了！你不是不想，是不能！对吗？”
  “你——他就是不想离开我！”
  “见你的鬼去！伊诺克喜欢的是我——否则你为什么变成我的模样？”妲罗压住哽咽和冲动的情绪，冷冷地嘲讽女巫。
  伊诺克深吸了一口气，眼前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女孩儿吗？从黑暗森林、荒地到湿地，他还没见过能在伊斯莱娜面前占到便宜的。
  而听到少女说出“喜欢她”那句话时，伊诺克感到有一瞬的情绪拥堵到心口，钝痛着，却无法轻易散去。
  伊斯莱娜憋得满脸通红，嘴抽搐了好几下，但她不会撒谎——女巫不屑撒谎！
  她理直气壮地吼道：“是又怎么样？只要我变成这副样子——他就不会离开我！他会爱上我的嘻嘻——”
  “我明白了！你迫使他发誓——如果他不能最终爱上你，他就没有离开的自由，是不是这样？”
  伊诺克轻笑了一声，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伊斯莱娜则大大方方承认了——
  “算你没蠢到家！精灵都蠢得不可理喻，你起码没到不能理的程度——没错！誓言具有牢不可破的魔法威力！伊诺克赌上了他的圣亚瑟信仰和骑士荣誉——他必须和我在一起。”
  “他可以爱其他女人，但不能离开我！除非他真地爱上我——他就自由了！”
  但是爱上女巫的骑士又何须离开她的自由呢？
  真是荒诞！妲罗感到可笑透顶。
  她盯着伊诺克，无声地质问他；而男人只是双腿跨开稳稳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似乎他早就接受了现实。
  “那你又何必变成我的样子？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你真是多此一举……”
  妲罗哭笑不得，脸色极度难看，反倒是拥有同一张脸的女巫看着倒顺眼了。
  “哈哈！我又不是傻子，我关爱我的丈夫，所以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当我变成这样时，明显感觉到他的心情不一样！”
  “聪明的女巫会寻找一切方法撬动人类的心灵，在晚上我拥有改变容貌的自由——这可是伊诺克选择的！白天我要出门去经营我的伟大事业，消灭同行！我丈夫则替我看守家门，到了晚上……嘻嘻——就是我们相聚的甜蜜时刻，你说是不是？”
  伊诺克敛起双眼，微笑不语。
  他再也没有站到她身边。
  妲罗五雷轰顶，“伊诺克，我们一起消灭她——就没有需要遵守的誓言了！”
  “你想什么呢？我丈夫只会站在我这一边！他发过誓！就算没有他——我还弄不死你个臭精灵？”
  “没有这屋子我早就把你四分五裂了！你敢和我出去打吗？”妲罗怒极宣战。
  “妲罗！赶快离开这里，你不需要我！”伊诺克平静地对她说。
  妲罗置若罔闻，咬牙切齿道：“你是暴风城骑士！你不能背叛的是你的领主——艾德温！”
  “你才背叛了你虚伪的人类领主！你一个臭精灵婊子也配和我们谈忠诚？你浑身冒着肮脏的黑魔法毒气——你是你们联盟的败类！精灵女王也要驱逐你——”
  “伊斯莱娜住嘴！再攻击她——我就请你出去！”
  “伊诺克！这是我的营地，你不能赶我走！”
  “我来赶你走！跟我一起出去决斗！”
  妲罗吼叫，伊斯莱娜尖啸，伊诺克冷言冷语劝和……小屋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忽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挤了进来。
  声音极度清晰——从几人背后的卧室橱柜后面响起。
  几人不约而同住嘴，听到不可能有门的位置却持续响起叩击声，并且传出坚定不移的问候——
  “你好！我是一个过路人——一位国王，屋里有人的话请帮我开门好吗？”